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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31

所屬書籍: 霧裡青

chapter31

次日便是孟祁然生日。

晚上孟祁然的朋友們要給他辦派對,祁琳和廖書曼自認受不了那份熱鬧,又恐有她們在場,年輕人也玩得拘束,兩廂不自在,因此決定中午就給他們把生日過了。

上午,祁琳和廖書曼先去了陳清霧那裡參觀。

是孟弗淵派了車子去酒店接送。

進門的時候,廖書曼還在一徑同祁琳誇獎,說孟弗淵辦事真是周到。

祁琳笑說:「弗淵確實一直很省心。」

陳清霧正在給水壺接水,聞聲動作稍頓。

省心。

或許是不得不省心罷了。

趁著燒水的時候,陳清霧帶著兩位媽媽在工作室里稍作參觀。

成品區的地上堆放了好些瓶罐碟碗,一眼望去琳琅滿目。

祁琳問:「這些都是要發給客戶的?」

陳清霧笑說:「不是。這些都是殘次品。」

「這麼漂亮的東西還是殘次品?」祁琳蹲下身去,笑問,「我能挑兩件嗎?」

「可以的,您隨便挑,本來就是準備抽時間拍個照上架網店特價處理的。」

「現在所有活兒都是你一個人干啊?」祁琳一邊挑揀一邊問道。

「是的。先撐過今年吧,實在忙不過來我明年再招個人。」

陳清霧心道,還得感謝孟弗淵,要不是他幫忙貼補了一部分店租,她今年恐怕得問家裡要錢才周轉得下去了。

她收益來源有兩部分。

主要來源是客制訂單,個性化訂製,客單價相對較高。

另一部分是自己嘗試創作燒制的作品,上架網店進行售賣,這些作品每一件數量都很有限,且上架更新並不十分頻繁,因此相對只佔小頭。

但所有收入加起來,目前基本已能維持溫飽。

祁琳隨意看了看,最後瞧中一隻鐵釉的花瓶,笑說:「那這隻花瓶我就拿去了。」

「您坐高鐵回去不好帶,我下次開車回家給您帶回去吧。」

祁琳笑說:「那就麻煩你了。」

而更為精緻的作品,都擺放在了展架之上。

廖書曼挨個細看,誇陳清霧經營還算有聲有色。

最後去了後方卧室。

廖書曼彎腰摸了摸被子,「最近都變天了,還蓋這麼薄的被子不冷啊。」

「還好。」

「還好,感冒的時候就知道後悔了。」廖書曼在卧室里踱步,四下都看過之後,又問,「你住這兒都是商電商水吧?」

「嗯。」

「這麼空曠,天冷以後空調頂不頂得住?還是去正經租一套房子吧。」

「沒有錢……」陳清霧吐了吐舌頭。

「沒錢找我要啊,我還能讓你露宿街頭。」說著,當場拿出手機給陳清霧轉了一筆錢。

陳清霧將廖書曼摟了一下,笑說:「謝謝媽媽。但我還扛得住,真的維持下去我會找你的。」

祁琳笑說:「清霧有時候就是太要強了。」

參觀完畢,陳清霧關了門,跟祁琳和廖書曼一同去往孟祁然的工作室。

似覺得眨眼即到,祁琳笑說:「你們離得這麼近啊?是不是就兩三公里」

陳清霧淡淡地笑「嗯」一聲。

孟祁然出來迎接大家進去,一番參觀過後,便去會客廳里坐了下來。

閑聊片刻,將要到中午的時候,門口傳來熟悉的腳步聲。

陳清霧立即擡眼看去,進來的果真是孟弗淵。

連日陰天,天光灰淡,他出現的一瞬,她莫名覺得這天氣都清透了兩分。

午餐提前訂好了一家餐廳,叫人送餐過來。

吃完,將桌子收拾乾淨,開始吃蛋糕。

兩個蛋糕,顏色樣式各不相同。許願之後,吹滅蠟燭,分蛋糕時,大家拿出準備好的禮物,都是雙份。

祁琳遞過給陳清霧的禮物,笑說:「阿姨提前祝你生日快樂了。」

陳清霧笑著道聲謝。

簡短儀式結束,孟弗淵便準備走了。

「哥你晚上過不過來?」孟祁然問。

「看情況。」孟弗淵拿起椅背上的風衣,披上的時候,目光在陳清霧臉上輕點了一下。

穿好風衣,孟弗淵整理了一下衣袖,便對廖書曼和祁琳說道:「公司還有事,我就先走了。阿姨你們下午要是逛街,就讓司機送過去。」

廖書曼笑說:「你忙自己的吧弗淵,不用費心。」

孟弗淵點了點頭,轉身往外走去。

那蛋糕還剩了許多,祁琳和廖書曼幫忙放進了冰箱,讓孟祁然分給晚上來辦派對的人。

這時,陳清霧放在外套口袋裡的手機一振。

拿出一看,是孟弗淵發來的消息。

孟弗淵:晚上需要救駕嗎,自行車小姐?

陳清霧輕笑,回復:你先待命。

孟弗淵:遵命。

下午,陳清霧陪著廖書曼和祁琳逛街,將她們送回酒店之後,再去了孟祁然那裡。

原以為門前空地上一定如上回熱鬧,但沒想到竟空空蕩蕩,再看屋裡,燈也是熄的。

陳清霧有些疑惑,懷疑自己是不是來錯了地方,特意翻出微信上和孟祁然的聊天記錄看了看,確定就是他的工作室沒有錯。

她一邊往前走去,一邊給孟祁然撥去電話。

隱約的手機鈴聲,從室內傳來。

電話接通了。

陳清霧:「祁然你在家嗎?」

「在。」

陳清霧邁上台階,卻見工作室大門是虛掩的。

推門一片黑暗。

裡面有人低聲倒數:三、二、一。

話音落下的一瞬,卻見五顏六色的熒光棒紛紛亮起,黑暗瞬間變成了斑斕的海洋。

與此同時,吉他聲響,黑暗裡傳來一道低沉的女聲:「提前祝陳小姐生日快樂。」

陳清霧捂住嘴。

大學那會兒,陳清霧陪著孟祁然他們樂隊去參加音樂節,那時候聽到有個女歌手的歌聲,瞬間被擊中。

那歌手叫蘇鈉,聲音隨性又慵懶,帶著股愛誰誰的氣質。

之後打聽,才知蘇鈉有了名的特立獨行,不拜碼頭不混圈。

後來在後台碰見,陳清霧鼓起勇氣去要簽名,蘇鈉那時背著吉他正要走了,但停下來耐心地給了簽名,還開了句玩笑,說我的女粉怎麼一個比一個漂亮。

之後各種音樂節,又見過數次,蘇鈉雖然不混圈,但與同行也會偶爾交流音樂,作為量販霓虹的編外人員,陳清霧有幸與她相處過幾次,確認她的高冷與她的才華成正比。

大學畢業之後,量販霓虹活動漸漸減少,直至基本暫停,遠離了那個圈子之後,蘇鈉成了她歌單里的常駐,遙遠相望的星星。

而此刻,蘇鈉說,提前祝陳小姐生日快樂。

陳清霧全程保持捂臉的姿勢,聽著蘇鈉唱了她的代表作《前塵渡我》。

場子就這麼一點大,因此沒有用麥克風,未經放大的聲音,反而有種直指人心的穿透力。

最後一個音符落下,掌聲如雷,陳清霧更是將手掌都拍腫了。

燈打開,一室通明。

蘇鈉放了吉他,陳清霧走過去,幾分激動地說「謝謝」。

「不用謝。是還孟祁然人情。」蘇鈉很是耿直。

陳清霧這才知道,蘇鈉想找一支老歌採樣,幾經輾轉,是孟祁然幫忙聯繫到了那位歌手,取得了授權。

陳清霧問:「我可以再耽誤你一點時間,單獨跟你說兩句話嗎?」

蘇鈉點頭:「正好我要去洗手間,你帶我去一下。」

離開大廳,穿過走廊,到了後方洗手間。

站在門口,陳清霧說道:「我知道你一般不會去私人聚會上給人唱歌的,希望你沒有覺得被冒犯。」

蘇鈉聳聳肩,「雖然多少有點不爽,但我更不愛欠人人情。孟祁然我還是願意打交道的,他做音樂比較單純,沒什麼雜念。他大部分的歌寫得不錯,除了……」

「除了『送給陳小姐』的那些?」

蘇鈉挑挑眉,「這話不是我說的。」

陳清霧笑說:「這都是共識了。」

蘇鈉從洗手間出來之後,就準備走了,臨走前又祝陳清霧生日快樂,並說不久之後開live,歡迎她去看。

蘇鈉離開以後,場子熱鬧起來,和以往無甚差別。

陳清霧拿了一瓶飲料,在工作台那兒看見孟祁然,走過去說了聲謝謝。

孟祁然低頭,注視著她,「很久沒見你這麼開心了。」

這話叫陳清霧一陣難過。

此刻,不知道會客廳那兒來的朋友們在聊些什麼,突然爆發一陣掀翻屋頂的笑聲。

孟祁然看過去一眼,怕陳清霧覺得吵,就說:「出去逛一逛?」

這樣的情形,陳清霧自然點了點頭。

前面空地上停了一部杜卡迪,孟祁然摘下掛在把手上的頭盔,遞給陳清霧。

「要去哪裡呀?」

「兜兜風。」

孟祁然上前一步,將頭盔往她腦袋上一扣。

陳清霧兩手調整頭盔,跨坐上了摩托車。

孟祁然自己也戴好了頭盔,躬身旋擰油門。

引擎轟鳴,車子在前方一個擺尾轉彎,朝路上疾馳而去。

陳清霧雙臂自孟祁然身側繞過,撐在油箱蓋上。

夜風疾速擦過耳畔,隔著頭盔變成了幾分模糊的呼嘯。

祁然喜歡賽車不是沒有緣由,人在追逐風的時候,自己也好似變成了一陣風。

車往遠郊開去,進了山,一圈一圈盤旋往上。

海拔不高,不過二十分鐘,就到了山頂。

尋一處空地,孟祁然將車停了下來。

陳清霧摘下頭盔,理了理被風吹得亂七八糟的長髮,展眼望去。

越過近處黑暗的密林,遠處燈火星羅棋布。

空氣微寒,帶一股凜冽的清新湧入肺葉。

陳清霧不由地長抒了好幾口氣。

她從摩托車上下來,將頭盔掛上把手,笑說:「夜景好漂亮。」

「嗯。」

孟祁然手伸進黑色衝鋒衣外套的口袋裡,一陣窸窣聲響。

片刻後,像是變魔法一樣,拿出了一盒冷煙火,問:「玩嗎?」

「……你們男生外套的口袋也太大了吧。」

孟祁然笑了聲,問她,「你有打火機?」

「有。」

兩人往前走了兩步,在地上蹲下。

孟祁然取出一隻煙火棒,遞給陳清霧,接過她手中的打火機,滑出火苗,湊近點燃。

高一那年除夕,陳清霧發燒了在卧室里休息。零點過後收到祁然的消息,叫她起身到窗邊去。

那時候她裹著毛毯,站在窗邊探身往外看,孟祁然就站在樓下朝她揮手。

他手裡舉著煙火棒,彌補她未能看到煙花秀的遺憾。

黑暗裡一叢滋滋的花火,那麼微弱又那麼漂亮。

突然的沉默,是因為他們想到了這同一件往事。

「霧霧……」

陳清霧擡眼。

花火映在孟祁然眼睛裡,就像遠處那些落在夜色中的璀璨燈火。

他目光一直定在她的臉上,驟然呼吸一緩。

陳清霧已有所覺,趕在他湊近之前,遽爾低下頭去,「有一件事想告訴你,祁然。」

「……什麼?」

「我可能……有喜歡的人了。」陳清霧輕聲說。

孟祁然一頓。

在她話音落下的同時,那煙火棒也燒到了頭。

一時一片寂暗。

「……什麼意思?」孟祁然聲音有些啞。

陳清霧沒有再重複一遍,她知道孟祁然聽懂了,因此只低聲說了句「抱歉」。

沉默了好一會兒,孟祁然才又啞聲開口,「是誰?」

陳清霧輕咬了一下唇,「……如果我最終和他在一起了,我會告訴你。」

「真有這麼一個人嗎,霧霧?還是你編來搪塞我的。」

「……我沒有騙你。抱歉。可能應該早點告訴你,但我最近才稍微有點確定對他的心意。」

今天的事,讓陳清霧不得不坦白了。她不願意孟祁然的用心繼續落空,她知道無論如何,她不會回頭了。

那些水,已然不知不覺間改變了流向。

煙火棒還剩了好多,他們都無心再點燃下一支。

孟祁然直起身,似覺得有點荒唐,以至於語塞,手足無措。

他深呼一口氣,「……為什麼?」

難怪他總覺得自己最近所做的任何事情,都像是拿著鑰匙去開一扇並無鎖孔的門。

陳清霧也不知道他的「為什麼」問的是哪件事,於是只能默然不語。

孟祁然垂眼看著她,那聲音細聽有兩分輕微的顫抖,「……在你和別人在一起之前,我不會放棄。」

「祁然,沒必要的……」陳清霧嘆氣。勸不動的,她知道,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人,是她曾經喜歡過九年的男孩,她了解他如了解掌心的紋路,「……不要再在我身上花心思了,我真的不想傷害你。」

孟祁然沒再說話,只是轉過身去面朝著遠處燈火。

他低著頭,額前頭髮垂落,擋住了眼睛,所有表情無從窺探。

可那身影落寞,情緒根本無法掩飾。

她好像從來沒見過他這樣難過的一面。

陳清霧不出聲,默默地蹲在原地。

風吹過樹林,發出空曠的迴響。

這樣過了好久,孟祁然轉過身,低聲說:「走吧,送你回去。」

陳清霧「嗯」了一聲,站起身。

孟祁然拿頭盔遞給她,自始至終沒再看她。

回程只覺得風又大了幾分,擦過孟祁然的衣袖,那獵獵的聲響響了一路。

車開回到派對現場,孟祁然進屋去拿了陳清霧的禮物出來,再送她回去。

摩托車開進文創園,挨近工作室大門時,孟祁然鬆了些許油門——門前附近停車處,停了一輛熟悉的SUV,有人靠車身而立,正在抽煙。

是孟弗淵。

大抵聽見了動靜,孟弗淵擡起頭來望了一眼。

車開到孟弗淵跟前剎停,孟祁然一把摘下頭盔,擱在油箱蓋上,兩臂往把手上一撐,笑問:「哥你怎麼在這兒?」

孟弗淵擡腕看手錶,神情堪稱毫無波瀾,「跟清霧約了九點來她這兒拿點東西。」

「什麼東西?」

「送朋友的瓷器。」

孟祁然目光在孟弗淵臉上停留了好一會兒,沒再說什麼。

陳清霧往門口走去,身後跟著幫她拿著禮物的孟祁然,以及恍似真要來她這裡拿瓷器的孟弗淵。

進了門,陳清霧讓他們隨便坐,自己先去燒水。

兄弟兩人,面對面坐著。

孟弗淵打量孟祁然,「剛剛出去騎車了?」

「嗯。帶霧霧去兜風。」

孟弗淵平淡地點了點頭,好似對他們的活動全然不感興趣。

水燒開了,陳清霧一手拿著兩隻杯子,一手端著水壺走了過來。

杯子是一式一樣的白色馬克杯,斟到半滿,各放到他們跟前。

孟祁然端起杯子,卻見兄長目光正落在茶几上的一隻杯子上。

那可能是陳清霧早上喝過的,茶包都還沒取出來。

那杯子是黑色,磨砂質地,常規的形狀,杯壁不甚均勻,此外沒什麼特殊之處。

陳清霧也看見了,不好意思地笑了笑。

她很自然地將其端了起來,摘出茶包扔進垃圾桶里,而後拿到了水槽那邊去清洗。

孟祁然望了過去。

水聲嘩啦,陳清霧垂著眼,表情分外平淡。

待陳清霧洗完杯子,孟弗淵出聲,「清霧,包好的東西在哪兒?」

陳清霧便朝著工作台走去,片刻,從下方拿了一隻小皮箱過來。

孟弗淵接過,很輕,箱子明顯是空的,他只說:「謝謝。那我先走了。」

陳清霧點了點頭。

孟祁然望著兄長走出了大門,片刻後,車子從門口經過,聲息漸遠。

這時候,孟祁然手機響起。

還在派對現場的朋友打來的電話,問他人去哪兒了。

孟祁然:「你們玩。我有事,一會兒再過來。」

朋友笑說:「有人準備跟你告白呢,你倒好,壽星放所有人鴿子。」

孟祁然語氣兩分不耐,「誰要告白,我有喜歡的人他們不知道?」

「我啊……」

「滾滾滾。」

那邊笑罵一句,將電話掛斷了。

孟祁然往對面看了一眼,陳清霧坐在沙發上,神情有幾分遊離。

明明知道再說什麼都無濟於事,坐在這裡也只是徒然沉默,卻還是不知道為什麼,不願意離開。

從前他覺得她這裡太安靜了,現在卻有些害怕回到自己喧鬧的世界裡,因為那裡什麼都有,唯獨沒有陳清霧。

陳清霧也不催他,只將筆記本電腦拿過來,說道:「我可能要忙一會兒工作。」

敲了一會兒鍵盤,陳清霧忍不住轉身打了個噴嚏。

「是不是著涼了?」孟祁然忙問。

「沒事兒。」陳清霧轉身,將沙發靠背上掛著的披肩取下披上。

孟祁然站起身,伸臂,將她筆記本電腦後蓋輕輕一推,「你去沖個熱水澡,早點休息,別感冒了。」

陳清霧動作稍頓,「好吧。那你先回去吧,我洗完澡就去卧室待著了。」

孟祁然點點頭。

道別之後,孟祁然離開工作室,替陳清霧關上了門。

騎上摩托車,經過門口時,他忍不住轉頭去多看了一眼。

在山上那一刻的隱痛,好似還在心口蔓延。

陳清霧確實擔心著涼,大門上鎖之後就去沖了個熱水澡,換上保暖的居家服。

將電腦和所有禮物抱去卧室,在床上坐了下來,正準備給孟弗淵發消息時,一個電話打了過來。

孟弗淵:「我方便回來一趟嗎?」

「嗯……祁然剛走。」

「我看到了。」

陳清霧微怔。

等待孟弗淵折返的時間裡,陳清霧將禮物拆了。

祁琳送了一條項鏈,廖書曼非常樸實地送了金條。

孟祁然送的,是她最近恰好準備入手的一條羊絨圍巾。

她將那圍巾拍下來發給趙櫻扉,問道:是不是孟祁然找你問的。

趙櫻扉:對啊。

陳清霧:……看熱鬧不嫌事大是嗎趙小姐。

趙櫻扉:嘻嘻。

最後,才去拆孟弗淵送的禮物。

他送的那盒子裡面,只有一張手寫的字條:

陳清霧小姐的生日禮物,請於10月27日當天,當面找我本人提取。

——孟弗淵

陳清霧不由地笑出聲來。

也只有孟弗淵,能夠領會她不願意再與孟祁然捆綁,卻又礙於情分而難以強硬拒絕的為難。

沒一會兒,外面響起敲門聲。

陳清霧趕緊跑過去將門打開。

孟弗淵手裡拎著那隻空的手提箱,進門後放在了茶几上。

「已經準備睡覺了?」孟弗淵打量她。

「剛洗過澡,頭有點疼……」陳清霧說話時鼻子一癢,立即轉過頭捂嘴打了個噴嚏。

孟弗淵瞥她,「吹風著涼了。」

「……可能是的。」

「下回還可以趁著感冒的時候上山看雪。」

「……喂。」陳清霧笑出聲。

「你去床上躺著吧。」

工作室處在郊區,空間又很是空曠,好幾面的玻璃牆,保溫非常一般。前幾日剛剛降溫,孟弗淵只覺得這室內比別處要冷得多。

陳清霧猶豫。

孟弗淵上前一步,徑直伸手背來探了探她的額頭。

陳清霧眨了眨眼,斂下目光。

他手背微熱,袖間籠著一陣清冽的香氣。

孟弗淵說:「還好,沒發燒。你去休息,我準備走了。」

陳清霧站著不動。

「快去。」孟弗淵語氣不容拒絕,「我幫你鎖門。」

那架勢,好似一定要看她進了卧室方可放心。

陳清霧只好說:「那我先倒杯熱水。」

孟弗淵按開燒水壺的蓋子,手掌探了探那冒出來的熱氣,已經不大熱了,就說:「燒開了我幫你端過去。」

陳清霧便拿上手機,轉身往卧室去了。

她在床上躺靠下來,片刻,聽見拐角那堵牆外,傳來孟弗淵的聲音:「我方便進來嗎?」

「嗯,進來吧。」

孟弗淵手裡端著那隻陳清霧先前剛剛洗凈的,他親手做的黑色陶杯,拐彎,踏入牆後的空間。

說是卧室,不過是半開放式空間。

角落處隔了一個房間,猜想那裡大抵是浴室和洗手間。

床頭朝北,挨著牆壁,床邊鋪了一張深色短絨地毯,右手一面落地窗,窗帘拉滿,左手放著開放式的衣架,掛著應季的衣服。

床品是燕麥咖色,溫暖的色調,只是看上去分外單薄。

孟弗淵將水杯放在床邊柜子上,忍不住俯身,伸手摸了摸,「太薄了。」

陳清霧一下笑出聲。

孟弗淵看她,「笑什麼。」

她憋笑搖頭,肩膀直顫。

孟弗淵又問一遍。

她只好說:「……早上我媽說過差不多的話。」

「哦。」

陳清霧偏頭看他,笑說:「生氣啦?」

「不跟生病的小朋友一般見識。」

孟弗淵將那杯子拿起來,遞到她手中。

所幸當時捏得厚,盛了開水也不燙手。

「最近都在用這個杯子?」孟弗淵問。

「不可以哦?」

「可以得很。」孟弗淵輕笑。

陳清霧捧著水杯,輕吹水面,問他:「你怎麼突然跑過來了?」

「沒收到你微信,我去祁然那兒看了看,你們都不在,我想可能是來你這兒了。」

見他仍舊站著,陳清霧拍了拍身側,叫他在床沿上坐下沒關係。

孟弗淵猶豫一瞬,坐了下來,與陳清霧隔了半臂的距離。

陳清霧垂眸,那溫熱水汽拂上面頰,遲疑片刻,她說:「我有個問題。」

「嗯?」

「……你會有負罪感嗎?」

「你覺得呢。」孟弗淵側頭,看著她,那聽似平和的聲音,到底不無情緒,「祁然是我弟弟。」

陳清霧低下頭,一時情緒複雜。

孟弗淵注視她許久,「擡頭看著我,清霧。」

陳清霧恍如條件反射一般擡頭。

孟弗淵稍稍側身,注視她的目光分外認真,「你上回好奇我為什麼喜歡你,非要說,你可以理解為我對二十歲的你一見鍾情。」

這大抵是陳清霧聽過的最奇怪的告白。

他們認識那麼多年,他卻說,一見鍾情。

孟弗淵繼續說道:「我要告訴你的是,我什麼時候真正確定心意。」

陳清霧呼吸一輕,本能想要眨眼,因為孟弗淵目光極深,含著隱隱的熱度,隔了鏡片亦無可阻擋。

「你大三上學期那年聖誕節,跟祁然出去看電影,深夜才回來。你直接跟祁然去了他的房間,一晚上沒有出來……」

「你以為……」

「對,我以為……」

「那天我確實是睡在他房間里,但他剛拿到新的遊戲卡帶,打了通宵的遊戲。」

陳清霧之所以記得這樣清楚,是因為她原本也以為,她會和孟祁然發生什麼。她有意等了很久,一次一次同他搭話,而或許眼前人,終究不如遊戲劇情更有趣,所以那些試探統統無效。最後她放棄了,困得直接睡去。

孟弗淵望著她的眼睛,聲音都沉啞了兩分,「……此後很多年,我都是那天晚上的心情。」

剋制不住的浮想聯翩,嫉妒與自厭各據上風。

「清霧,你說,我有沒有負罪感。」

輕輕「咚」的一聲,是陳清霧將水杯放在了茶几上,下一瞬,她傾身過來,挾著微小的氣流和風,一把將他抱住。

孟弗淵條件反射地閉眼。

腦中空白了一霎,片刻,才確信,那挨過來的體溫和氣息,確定無疑地屬於陳清霧。

他手掌張開,像是失去指令的機械機器人「弗蘭肯斯坦」,這樣頓了好久,才似徹底反應過來,手掌小心翼翼地挨上她的肩膀,停頓一瞬,用力往自己懷中一合。

按得極緊,彷彿要將她揉進他的骨頭裡一樣。

分明只是出於安慰的一個擁抱,卻也叫他有夙願得償,死而無憾之感。

他低下頭,下巴抵住了她的肩膀,呼吸縈繞於她耳後,比沸騰的水汽更要滾燙。

聲音低沉,像是亘古綿長的隱忍之後,一句沉重的嘆息:「……清霧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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